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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 憐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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躺著念了一首詩, 被酒意熏陶出滿腔詩情的傅修齊索性便趁著醉意, 放任思緒飄蕩。

他懶懶的枕著自己的手臂,漫不經心的想開了去:要是以後他生了女兒,或許還能給女兒取名憐光。

憐光。小憐光。

聽著多可愛啊?

是“滅燭憐光滿, 披衣覺露滋”的憐光,也是“辛苦最憐天上月”和“月光皎皎”的那一個憐光。

傅修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, 夜裏風涼, 這一團熱氣似也被夜裏的涼氣凍凝成茫茫的白霧。此時此刻,他只覺得自己心上那塊無人知曉的地方溫著一壇美酒, 隨著馬車顛簸, 隨著他思緒起伏,美酒漸漸的溢出酒香, 整顆心似也是醉醺醺的。

正所謂,酒不醉人人自醉。

*******

傅修齊高中後倒是忙了幾日, 白日裏忙著走程序入翰林院做編修,晚上則是回了府處理事情, 忙著收禮回禮。

因他是別府獨住,內院也沒女眷,一應事宜都得自己做主。一開始時,傅修齊還不大懂這些, 虧得早前姬月白與他說過一些, 琢磨著也能應付過去。當然,有些人光是回禮是不夠的,還得親自上門去, 比如平陽侯府、比如會試主考李侍郎府上、又比如謝首輔府上......

雖然傅修齊恨不得與平陽侯府那些人一刀兩斷再不往來,可他心裏也很清楚:血緣關系那是再斷不了的,便是在思想略微開放的現代,那些死不要臉的渣爹也能心安理得的上法院管兒子要撫養費,更何況是在講究孝道的古代?

所以,哪怕傅修齊心不甘情不願,但還是不得不端出孝順兒子的模樣,主動上門去給平陽侯還有許氏請安。

平陽侯與許氏這對貌離神合的夫妻才為著傅修齊鬧過一次架,許氏心力交瘁,也跟著病倒了。因著侯府內院本是許氏一人把持,她這一病倒,府裏竟是頗有幾分亂象。

平陽侯其實也是堵著氣,暗裏很是氣恨許氏不賢——人家做嫡母的都能好好教養庶子,只把庶子養得如親子一般,怎的許氏就不行?若非許氏不賢,惹得傅修齊生了怨,他和傅修齊父子至親,哪裏又會似現今這樣生疏?若他們父子關系好,別說是兒子未來岳家,便是謝首輔處必也是會高看他一眼的。結果呢,他這大好前程卻是被許氏這不賢善妒的婦人折騰了去。因著心裏堵著氣,平陽侯也沒去管病著的許氏,這幾日皆是歇在姨娘房裏,連問都不問。

府裏兩位主子如此模樣,下人更是膽戰心驚。這日聽說傅修齊來了,外頭回稟的丫頭也是急惶惶的,白著臉上來說:“二少爺回來了。”

許氏正喝藥呢,聞言自是又有一番心火,當下便擰著眉頭,擡起手將藥碗往案上重重的一擱。

瓷碗落在木案上,發出極沈悶的聲響。

一時間,滿屋的人都靜了下來,竟是連個開口說話的人都沒有,只有諸人雜亂惶然的呼吸聲,膽戰心驚的等著許氏發作。

結果,許氏冷笑一聲,竟是忍了下來,口上道:“叫他進來。”

其實,傅修齊是特意挑了平陽侯不在的時候來的,本還想著許氏和傅景軒這性子就算不把他打出門也斷不會見他的。萬沒想到,許氏今兒竟還真就叫人請了他進去說話。

傅修齊心裏暗嘆了一句“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”,面上倒還是斂了神色,恭恭敬敬的入了內屋,一絲不茍的與許氏這嫡母行了禮。

三月裏的天還有幾分涼,又因許氏病著,左右服侍之人皆是不敢叫她受涼,屋內門扇皆是閉得嚴嚴實實,裏面還燒了銀絲炭,溫暖得很。也正因如此,屋裏的藥香總也散不去,被熱氣一烘,反到是越發熏人了。

傅修齊嗅著那熏人的藥香,絞盡腦汁的擠出一句:“現今天氣多變,夫人也需多註意些,多加衣衫,努力餐飯,保重身體才是。”

許氏勉強與他一笑,慈母似的溫聲道:“我之前還與侯爺念叨,幾個孩兒裏面,只咱們齊哥兒最有孝心呢。”

傅修齊聞言僵了僵,被許氏那一句話給麻得不輕,幾乎要以為上頭的許氏換了個人——便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,可這變化也太大了一些?

傅修齊一時沒有聲音。

許氏反倒又笑了笑,拉著他的手,絮絮的問了他一些起居之事,想了想後便道:“你孤伶伶一個人在外頭,現今還要出門當差,府裏沒個知冷知熱、穩重懂事的人也不是個事兒。要不然,我給你派幾個老成的管事過去幫襯一二?”

傅修齊自是不會要許氏的人,忙道:“這些人皆是夫人辛苦調理出來的,兒子哪裏能要?正所謂‘靜以修身,儉以養德’,兒子府裏的人已是足夠了,很不必再添。”

許氏掃了他一眼,竟也沒有多說,反是笑了笑:“你自己心裏有數便是。說到底你也大了,我與你父親倒也不好越過你,替你做主。”

傅修齊越發覺得許氏這狀態有些不對,口上還是熟練的應了一句:“夫人一片慈心,我自是知道的。”

因許氏還在病中,兩人母慈子孝的說了一會兒話,許氏面上便露出困倦的神色,以帕掩唇輕輕咳嗽了兩聲

傅修齊會意的起身告辭,口上說的是“不打攪夫人休息”,可心裏卻跟著突了突:許氏總不可能一夜之間就愛上他,這般作態只怕是另有算計!故而,他一轉頭便悄悄地令人去打聽平陽侯府這些日子是否出過什麽事。

待傅修齊走後,許氏也慢慢的收了那慈母模樣,靠著緞面軟枕,冷笑了一聲,神色冷然。

見身側服侍的嬤嬤亦是面有困惑,許氏便挑了挑眉梢:“早前,姐姐便說過我‘既沒有這斬草除根的狠心,又沒有臥薪嘗膽的堅韌,就連在庶子面前裝個樣子都不會’,‘只會口上逞兇,沒有半點用處’........”

說到這裏,許氏不由又冷笑了一聲,笑聲短促且冷漠,如同輕薄的刀片。她這幾日病得神容憔悴,氣虛體弱,可眼底卻是帶著一種與許貴妃這位胞姐極為相似的譏誚,說起話來聲調冷如冰雪:“他如今也大了,我總不好再和以前似的,拿他當孩子似的對付.......”

那嬤嬤聽著許氏的聲調,不知怎的忽覺心寒,竟是不敢再問下去,只低著頭,越發小心起來。

*******

去過了平陽侯府,傅修齊心情輕松了不少,隔日便又去了李侍郎府。

按理來說,一般會試主考便是考生的座師,師徒名分也算是定了。只是李侍郎這位會試主考官有些倒黴,中途因為舞弊案的緣故連卷子都沒改過幾張。而且,李侍郎的當年會試的座師便是謝首輔,而傅修齊又是謝首輔的弟子.......

若是認真論起關系來,實在是很有些師徒倫理糾葛。傅修齊都不知該管人家叫“師兄”還是“老師”。

虧得李侍郎性子豁達,或者說他看在謝首輔的面上,放下身段,主動叫了傅修齊一聲“師弟”,這才算是定了名分。

傅修齊與李侍郎皆是受過會試舞弊案的牽連,兩人還是很有些共同話題。

他們一個引經據典,扯著之乎者也;一個玩笑打趣,反諷譏誚。雖然兩人風格不同,不過罵的都是那倒黴的於次輔,一通罵下來倒是很有些同仇敵愾的感覺。

大概是罵的高興出了口氣,又或者是因為兩人因謝首輔的緣故算是一黨之人,李侍郎看著傅修齊這斯文俊秀的模樣,倒是難得的起了些愛才之心。他身為禮部侍郎,自然也是經過宦海沈浮,見慣了世面的,罵過人後便與傅修齊說了許多官場上的事情,又教了他一些官場新人該註意的小地方和潛/規則。

謝首輔畢竟已是首輔之尊,些許小節小處自然不會放在心上,想來也不會與傅修齊說,而平陽侯這做爹的更是沒與傅修齊說過什麽好話、教過什麽好事........故而,能得李侍郎這樣提點,傅修齊實是有些驚喜,真是恨不得拿筆記下來才好。

李侍郎見他好學肯聽,不由也十分欣慰,暗道:怪道謝師這麽多年沒收徒卻偏收了他,還是謝師他有眼力,能慧眼識珠。

這樣想著,李侍郎不由便起了旁的念想。既是起了念頭,他也不扭捏,直接便開口問了傅修齊一句:“我記得,你還未婚配?可有婚約?”

傅修齊卡了一下,才道:“倒是還未定下。”

李侍郎不由起了聯姻之心,略一沈吟便開口道:“嗳,這倒是巧了!我家小女也將及笄,也未許人。不是我自誇自賣,我家女兒那容貌.......”他看了眼傅修齊的臉,只得把話咽了回去,然後才緩緩道,“雖比不得你,卻也算是京中難得的美人了。她上頭三個哥哥,我與夫人也疼她,自小假充男兒養大,也與她幾個哥哥一般讀書,知書識禮,琴棋書畫亦是十分精通。只是因她自小讀書,很有幾分心氣兒,婚事上才耽擱到了現在.......”

李侍郎其實也一直在為幼女婚事愁心:他與夫人一連生了三個兒子才得了一個女兒,自然也是疼的。且他也不是那種“女子無才便是德”的迂腐之人,早便教女兒讀書識字,倒是真教出個難得的才女出來。偏偏這李家姑娘美貌有才,心氣也高,必要尋個才學上能勝過自己的夫婿不成,這才將婚事拖到了現在,實是愁死了家中老父老母。

故而,李侍郎今見傅修齊既是探花出身又這樣年輕俊秀,知禮懂事,自然很是喜歡。

且他以己度人,也覺得似傅修齊這樣的少年探花,心裏肯定也是希望能娶個知書識禮的夫人,日後夫妻兩人賭書潑茶、紅袖添香,豈不亦是美事?

作者有話要說: 傅修齊:老婆,我們什麽時候結婚啊?我連女兒名字都想好了23333

姬月白:.......做夢去

一更送上,我接著去奮鬥二更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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